“这几个墨西哥园丁,说是昨天来给我种树,我一直等,哪儿也去不了,可他们倒好,到晚上也没来。这已经是第二次了!”仙菲正和我们抱怨。她才从国内搬来,新买了房子,正在修整花园,准备种树。我们几个听了,都笑起来。Sarah说:“唉,他们就那样,不过干活还是不错的。”我说:“一开始我也不习惯,不过现在我习惯了。”
我家也是几个墨西哥园丁。每周五固定来修剪整理,但如果需要补种花草,就得和他们另约时间。好几回,约好了没来,打电话去问,说明天来,到了明天,又不见人,再等。慢慢我也就习惯了他们做事的方式。
墨西哥人基本是印地安人和欧洲白种人的混血,有的和我们亚裔很像,肤色比较深,所以北美崔哥说他们到了内蒙可以冒充我们的蒙族兄弟。我家的几位园丁是堂兄弟,其中的霍海能讲不错的英语,算是半个工头吧。有一天我正和霍海说着话,忽然注意到他的眼睛是淡蓝灰色的,以前光看他晒得黑,还以为他和我一样是黑眼睛呢。我忍不住说:“霍海,我刚发现你的眼睛是蓝的!”他说:“是呀,我穿蓝衣服时,眼睛就是蓝的,穿绿衣服时,眼睛就变成绿的了。”
这个霍海的小蓝眼睛里很闪着几分精明。我的花园里要补种花草,他帮我买回一批来,我发现比苗圃里零售的都要贵三分之一,于是忍不住很婉转地说,下回你也许应该去另一家苗圃,那里的价钱要更好些。结果下一次他帮我买的十来棵三角梅,真是又好又便宜。把这个事当笑话告诉老公,这位好好先生说:“你就让人家多赚一些嘛!”我说:“我不想让这家伙赚了还笑我傻,年底多给工钱是另一回事。”
霍海兄弟在我这里干了两年了,花园打理得郁郁丛丛,花繁叶茂,干活不惜力,时不时还唱上两句,说实在的,我还真是挺喜欢他们的。我的房子在自然保护区里,有时会有蛇爬进花园,更可怕的是有一回还爬进了车库。那是去年,那天正好是园丁来干活的日子,霍海兄弟几个一听,二话不说,到了我的车库,把堆在车库里的纸箱床垫都挪开,抓到了这条蛇。我向他们道谢,兄弟几个人望着我笑,他们长得很相像,一样黝黑的面孔,一样憨厚的笑容。
上个月,霍海进车库来调花园的喷水设置,忽然说:“哟,我忘了这个了!” 一面说一面用老虎钳从配电箱上夹起一小串竹节样的东西。我问他是什么,他说是响尾蛇蜕下的尾巴,他上次干活时拣到的,顺手就放在这里。他把那东西摇一摇,果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。我吓得偏过脸,一面挥手赶他出去,他笑笑地走出去,拿去给他的一个兄弟看,那个兄弟也对此大感兴趣,要过来一路摇着走了。我在后面看着他们真觉得又怕又好笑。
和霍海兄弟时不时的淘气不同,帮我打扫房子的芭兰卡姐妹总是安安静静地干活,脸上永远是温柔的淡淡的笑容。她们是儿子学校一位家长介绍给我的,说她们干活很仔细,让人放心,于是我一用就到了现在,已经快三年了。姐妹三人当中,芭兰卡能讲简单的英语,另两姐妹只能听最简单的对话。其中的大姐胖胖的,干活时总是用个IPOD放着悠扬的西班牙音乐,很是知足常乐的样子。她们干活时,我通常都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,但有一回我注意到,她们把可回收垃圾桶里的矿泉水瓶、儿子随便扔在他房间纸篓里的水瓶都拣出来带走,于是问我的朋友玉美,才知道这些瓶子可以送到专门的回收站去,每一个可以卖5美分。从那以后,我总是把一星期积攒下的瓶子全放在洗衣房的一个干净的垃圾桶里,方便她们拿走。后来又有一次,大儿子的一双运动鞋底已经磨得快破了,我也扔在洗衣房的垃圾桶里,后来她们走时,我看到她们把这双旧鞋子也一起带走了。从那以后,我会把两个儿子或老公穿小的衣服洗干净,装进袋子里给她们。说实在的,这样做时我也很怕会伤她们的自尊,总会说:这些衣服虽旧了,质量还不错,小孩子长得快,我儿子也总穿哥哥的旧衣服。每回她们都很高兴地接过去,而到了瓦伦丁节、感恩节、母亲节,芭兰卡总会用手机发给我非常漂亮的彩信,祝我节日快乐。
有一回我和儿子的补习老师安吉拉聊天,说起墨西哥工人,她告诉我,她的父母80年代来到美国,开着一家中餐馆,不太愿意用墨西哥人,因为他们干活虽不怕脏不怕累,但一到了节假日,餐馆最忙时,这些墨西哥员工也会提出放假,多给工钱也不干,因为他们认为休闲娱乐比赚钱更重要,那怕你告诉他也许你会雇佣别人,他也不一定会在乎。他们不太重视攒钱,有钱就花,快乐就好。周末社区公园的草地上,常看到有墨西哥家庭在烧烤,他们喜欢大家庭的聚会,准备那么多的肉和虾,还有可乐,happy!安吉拉总结说,墨西哥人工作的时候还算勤快,只是不很珍惜工作的机会。他们不是可以信赖的工人,需要时时检查督促。他们可能周五还在好好地上班,周一早上就不见踪影了,可是过了两个星期他还会像没事人一样地再回来上班。如果发现老板已经找了别人,他也不生气,还会和顶替他的人打个招呼。他们对人热情,心思简单,可以做朋友,虽然可能过一段时间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。如果他们见面不认识你了,那可并不是装的,因为他们不会那么势力。他们真是知足常乐的一群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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